第七章

　　萧秉权看田容一口气说了这么多，就给他夹过去一个饺子：“二叔，先吃个饺子！”

　　田容正说的口有点儿渴，看萧秉权给他夹过来一个饺子，对着萧秉权嘿嘿一笑，先喝了口酒，夹起那个饺子就吃了。

　　萧秉权看他嚼着饺子，又问道：“那刘怀仁的兄弟呢？没回来？！”

　　“你问怀义啊？！听人说，刘怀仁说他们家在北平也有两家买卖，怀义在北平照顾买卖呢！刘怀仁这回回来，不但买了地，还说他在北平和保定都起了买卖，怀义这些年忙着照顾生意，没工夫回来，刘怀仁到是一年到头保定、北平的到处跑！”

　　萧秉权哦了一声，问道：“像刘怀仁结交官府，这都可以公开，可他结交土匪，这可都是不能让人看见知道的，你们是怎么知道的？”

　　田容咧嘴一笑，又喝了一口酒问萧秉权道：“村里有个跟俺同岁叫刘年的你知道吧？”

　　萧秉权点点头：“知道，小时候你们俩还挺好呢，他跟刘怀仁家是出了服的本家，可他自十几岁没了爹娘不就出去当兵了吗？怎么，他回来了？！”

　　田容也点点头：“是，回来有六七年了，据说在队伍上干到了什么排长，先是在吴佩孚的队伍里，后来在山海关吃了败仗被张大帅收编了，等张少帅在东北易了帜，他就领了笔遣散费回家来了。先是跟俺搭帮倒腾了一阵枣，可那就是几个月，虽说挣了几块钱，可没花几天就没了，其他的活计他又不会，东折腾西花，两三年他那钱就吃喝没了！

　　可巧刘怀仁回来了。刘怀仁一回来，就把他们家老院子隔壁西院老尤家的房子，连房子带院子全高价买下来了，这么着他们家的院子可就大了，家里虽说有两个护院，可白天得跟他出去，家里据说值钱的东西多，夜里就需要个守夜的，实际俺看他是怕夜里去人害了他！刘年就一个光棍儿，跟刘怀仁又是本家，经村里管事儿的人一撮合，刘怀仁知道他当过兵，枪法不赖，人也算老实，当即就同意了！

　　刘年也觉得刘怀仁给的钱不少，说好只管守夜护院，也就没了二话。刘家的很多事，俺们都是听刘年没事儿来串门时说的！不过刘年给守夜只能是在前后院、外院转，里院刘怀仁住的小院子不许他进去，有事得和那两个保镖说！”

　　何平听着这话感觉刘家可能有秘密瞒人，就找了一个合适的问题问道：“刘怀仁的家眷很年轻漂亮吗？一般只有这种情况才不许下人到内院去！”

　　田容道：“刘怀仁的家眷都在北平住着，很少来这边，只有一个小老婆在这里伺候刘怀仁！另外有两个丫环和一个厨子，不过也不怎么让到里院去，尤其是来了客人，其他人是一律轰出去，那两个保镖就在里院的院子里或者门口守着！长工们更是只能在后院！”

　　萧秉权和何平彼此交换了一下眼色，然后试探着问田容：“那刘怀仁在乡亲们面前态度怎么样？说起过日本人吗？”

　　田容又喝了一口酒，说道：“他和乡亲们倒是和气，不过很少和咱们穷人打交道，他回来除了那些官面上的人，来往比较多的都是那些地痞无赖，都是一些有奶便是娘的人，跟一般穷人，说话不是很多。至于说起日本人，他是没一次不说好的，跟你们说的完全两样，他经常在众人面前说，那东北在日本人的帮助下，那日子过的可好了，日本、中国就是一家，大家要互相亲善！反正那意思是，日本人来了，咱们的日子就会好好多！”

　　何平马上问了一句：“那大家伙儿都相信他的话吗？”

　　田寅嗯了一声道：“信的人不少，有些人还总问他，那日本人什么时候能过来帮助咱们啊？！他有时就笑笑，对脾气的就偷偷说，快了，快了！”

　　萧秉权瞅着田寅、田容兄弟问道：“那你们信吗？”

　　田容看了哥哥一眼，笑道：“你大叔有点儿信，可俺不信，俺在北平见过日本人，那些日本兵在咱们北平的街上简直是横行，连警察都不敢管他们！”

　　萧秉权微微点了下头，心道：“看来日本人已经在做侵占华北的前期工作了，这刘怀仁十之八九就是个日本特务，我和何平这次回来，宣传工作看来必须抓紧！”

　　田容看萧秉权面前的酒杯空了，就一边给他倒酒一边问道：“你这次回来不是不打算再走了吗？你们家现在也只有三亩地了，俺一直给种着，不过凭这三亩地，你们可吃不上饭啊！”

　　萧秉权笑道：“这种地我本身也不行，我们俩口子这次回来，是想看看能不能在县里找个教书的事儿做，那地，您就给种着吧！”

　　田容抽出旱烟袋挖了一锅烟慢慢道：“你爹他们走后，这剩下的三亩地是俺一直给种着，租子都是按着定规给折成了现钱，俺一直就想，你不会不回来！”

　　萧秉权急忙道：“地你们种着就种着，咱们两家还谈的上租子？”

　　田容用洋火点着烟，摆了摆手：“交情是交情，钱财是钱财，这不能马虎，这几年的租子，还有你父母走后留下的一点儿浮财，俺们公母一直给你收着呢！钱大约有三百多块，还有就是你娘的一点儿首饰，明天没事儿，俺这里有清单，咱们过过数！”

　　萧秉权连连说着不用，田寅却转了一个话题道：“你们如果愿意去县里就去县里，不愿意去，在咱们村教教村里的小子们也不错，村里原来的那个老先生前些年过世了，这几年村里的私塾就没人教了，孩子们多不多，少不少，也有百十来个，再加上周围几个小村，总有小二百，俺说的还是小子，闺女们还不算！”

　　何平笑着问道：“这里女孩子也能进私塾？”

　　田二婶道：“保定城里有些人家的女孩进了学堂，这边就也有人想学，不过估计也就那么三五家，真让闺女们进学堂，那还不得闹翻了天？”

　　萧秉权呵呵笑道：“我读书时保定让自家女孩读书的也不过就那么几家，北方，封建气息重，想让女孩子出来读书，非一朝一夕的工夫！”

　　田容点点头，屋里人就又拉了点儿其他的闲话，眼看天要黑，田二婶点上煤油灯，小声叫过来二牛，低声吩咐了几句话，二牛就悄悄地溜了出去。

　　萧秉权不方便问二牛出去做什么，一边和大家闲话，一边偷偷琢磨了琢磨，觉得真能在本村教书站住脚，比去县城里其实更安全，自己的时间也更活泛，唯一的缺点就是消息可能闭塞些，不过这一点可以克服，自己可以先多到县城里去，然后尽快建立一条通保定的情报交通线，想到这里，他就问田寅和田容：“村里原先给孩子们上学的大庙现在还有吗？”

　　田容道：“那庙早不用了，十年前，村里集资在村南盖了两排房，本来还有位外边来的教书先生，可干了一阵，嫌给的钱少，孩子多，干了两年就走了，这几年，那房村子里管事的在用，不过说腾出来就腾出来，秉权，只要你愿意留在村子里教孩子们，房子的事俺明天就找管事的去说，费用，俺也可以跟村里说，让大家多出点儿！”